童年之卖薯干 —— 献给六一儿童节

抵押菠萝兔

红薯擦成片，在地上晒干，就成了薯干。在地里晒久了，很干，人们在收薯干的时候，不小心就会弄碎，如果碎了，就不要了。还有些小的也都留在地里。
冬天，可吃的东西渐渐少了，又有人会到地里将那些小的碎的捡回来。我和别的孩子一起去捡，却不是为了吃，因为当时的供销社收购这东西，不知干什么用，收购价竟和好的红薯干价格差不多。自己生产队的捡完了，就捡别的队的，捡完本村的，就到外村捡。比较富的村，这东西留在地里的比较多，后来，我们就跑四五里以外去捡。每天能捡三四斤！
捡回后，我们便摊在地上晒，听大人们说，晒的越干，买的价钱越好。干了差不多一个来月，我的碎薯干有满满一麻袋。我和别的小朋友一起各自推着翻车（一种很小的独轮车），送到本村的供销社去卖。一个姓卢的人负责收购，先是别人的，放秤上称，他说：“六十斤，二等。”二等的六分钱一斤，一等的八分钱一斤，三等的只能卖四分钱一斤。等到我的放上去，他说：“五十斤，三等。”我的可能重量不如前面那位，可是我们是在同一块地里捡，一同晒的，他的二等，而我的三等，这是什么道理？我和姓卢的讲理，他很不耐烦，说：“他是贫下中农，你是么？卖就卖，不卖就滚。”

（注：“翻车”；作者配图）
当然不卖，我又气又伤心，自己又将辛辛苦苦捡来的薯干推回了家。当时去捡的时候，爸爸就对我说，家里的粮食差不多，比去年日子好过，捡的薯干就卖钱，卖的钱归我自己支配。我已为家里留了不少红薯，爸爸给我买的望远镜我不喜欢，这次买一架高级的。可是这姓卢的竟如此欺侮人！我自己呆在家里掉眼泪。后来听说小乔（公社所在地）有专门的收购站，也收薯干，我何不到那里去试试，村里人常说：人总不能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
小乔离我们村八里路，可是路极不好，要过河穿沟的。我就借了本村最好的翻车，平时推翻车，我架起来就可以走，但这次我还找了一根带子，绑到车把上，然后搭在脖子后，这样推着比较省力气。黑虎要跟我去，我没拒绝，就带上它，路上也算有个伴儿。
已是深冬，天冷得很，地上刚下过雪，路边干干的黄草上还有冰。我带着黑虎，沿着坑坑洼洼的小路往小乔走，不多久，就感到浑身躁热，嘴里吐出的白色雾气更浓了。等到过河的时候，黑虎不肯从桥上走，它要自己去找水浅的地方趟水过去，这是老习惯了，我就只好自己过这仅用两根圆木搭的桥。圆木上结了很多冰，很滑，我小心翼翼地推，可是到桥中间，车还是打了滑，眼看一整袋薯干就要落到水里，那东西湿了就没法卖了。我不顾一切地跳到水中，河水只有过膝深，我站在结了冰的水里将麻包推了上来，然后再爬回桥上，一点一点将麻包拖到桥的那头。
重新装上车，从家里出发的时候，是大人帮我装的车。现在要我自己装，就要动动脑子，好在，这是翻车，独轮的，可以向一侧翻。我便先将麻袋竖起来，将车翻向它，再推麻袋，一次成功，也不需要黑虎帮我。继续出发，天很晚了才到小乔收购站，收购站负责收购的是一位老人，他见我的腿在灯光下明晃晃的，问：“你的腿怎么了？”我一看，结了一层冰。我就讲了刚才的经历，他将薯干搬到秤上，随便看了一眼说：“六十斤，一等。”
我领到了四块八毛钱，这是我十年来拿在手里最多的钱，而且是我自己挣的，别提我有多高兴。给了钱，老人告诉我赶快回家，路上不许停。因为妈妈教书的地方已离这里不远，已经可以看到她所在的学校教室里的灯光。我就推着空车，轻快地去找妈妈，去告诉她我自己挣了四块八。
到了妈妈所在的学校，妈妈惊呆了，我的棉裤已脱不下来，妈妈用剪刀剪开的，然后请学生帮忙去找雪，找来后就在我的腿上搓，开始我没有什么感觉，渐渐感到有点痒，最后，妈妈将我的腿搓得红红的，才将双腿放到温水里，慢慢泡。姐姐给我送来了好吃的饭，那可以说是我最幸福的一天了。
长大后，我向一位学医的朋友讲起这件事，他说，如果我当时不是急着赶路，而是停下来休息，恐怕就再也站不起来了。如果我妈妈不是用雪在我的腿上搓，而直接放到温水里，我这两条腿就要截去了。好吓人呀！

抵押菠萝兔

作者：北京大学教授 李铎

enigma

北大的人，呵呵

肥猫啊

有点酸的大面包，马粪纸包上两个大麦穗。。。供销社还有点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