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化只是英国的奇迹 —— 《现代世界的诞生》书评

抵押菠萝兔

（剑桥大学人类学教授艾伦·麦克法兰）
麦克法兰是典型的英国绅士，身量高，体态消瘦，每遇人提问，他便称赞“Good question！”。艾伦·麦克法兰是当今世界还活着的人类学大牛之一，在剑桥大学任人类学教授。2011年，他应邀到清华大学讲学，而后集结成书，正是这本《现代世界的诞生》。麦氏所讲课题为现代社会的起源，而真正的“Good question”则是“什么是现代化？”
在我们历史课本里，主流历史发展架构是从封建主义进入资本主义，继而进入社会主义，最终实现共产。而麦克法兰却不这么认为，他认为现代化只是英国的奇迹，与世界毫无关系。资本主义从封建主义中过渡而来只是一厢情愿而已。
麦氏的观点不算新颖，现代世界的发源在学界多有争论。但他的声音别具一格，因他是英国人，将现代化的荣誉归于祖国也遭人诟病。1941年，麦克法兰出生于印度东部茶叶园，后返回英国受教育。他终生为身为英国人而骄傲。为证明他祖国的奇迹，麦氏干脆为此做了番彻底的研究。本书将英国的现代化分作十六个章节，从战争、贸易和帝国、现代技术、物质生活、种姓和阶级、公民社会、宗教和民族性等多来方面来证明现代化在英国早已实现。
在证明自己的观点前，麦克法兰需要做的是厘清什么不是现代化——通常人们认为现代社会源自工业革命，技术提高催生现代工业，但麦克法兰却否定这一说法，“勿将现代性和技术混为一谈，工业革命对于现代性固然是重要时刻，但不是决定时刻”。既然否定了现代化是线性的时间进程。麦氏认为，15世纪的佛罗伦萨、17世纪的荷兰和很多世纪的英国是现代化国家，而当今的朝鲜仍未现代化。麦氏断言：现代性的出现并非必然，世界上并不存在供人攀爬的必然阶梯。相反的，进步倒是既不可能发生的，衰落和消亡才是正常现象。
在麦氏书中，这狭窄小岛免遭战争，平民衣食无忧且享受着宽容的宗教氛围。历史上，英国境内的战争极少，对比同时代的欧洲国家，除荷兰外，不仅要忍受战争，还要忍受严苛封建制度和宗教迫害肆行。英格兰人口不仅未受减少，反而增多，且“是世界上惟一‘逃离’了农耕桎梏的国家”。在1600年-1800年，谷物净产量总翻近3倍，此时的英格兰已能做到由三分之一的人口向三分之二的人口供应粮食。为此自由劳动力也多，有足够的人口发展工业和贸易。
16世纪英国的富裕程度远超欧洲其它国家，当法国贵族不能每顿吃肉时，英国普通农民的餐桌上已摆满肉制品。英格兰不仅吃的好，而且能吃饱，除1315年—1319年大饥荒外，没有证明发生过全国性饥荒。它甚至比几百年后的其他国家还要富裕，如19世纪后半叶的日本，1930年代前后的苏联和20世纪的中国都在遭受饥荒。
富裕的物质生活背后，英格兰也享受着宽容的宗教环境。英格兰一直政教分离，彼此有制约力量。且国教之外，教派林立，以至于历史上人们讽刺英格兰人的宗教更像是个人品味，而不是对上帝的忠诚。
这些外部条件只是英格兰得以早日现代化的一部分，更重要的是英格兰人的国民性。在他看来，英格兰人人都怀有“小店主气质”。托克维尔观察到：“在任何国家，贫穷都是坏运气；但是在英格兰，贫穷是极其可怕的厄运……人类精神的全部源泉被投入了财富的攫取，其他国家的人追求财富是为了享受生活，而英格兰人追才财富，不妨说，是为了活着。”
这种人人追求财富的国民性背后有法律制度的支持。麦克法兰认为，罗马法系立足的推定是：人们生来不平等且终生如此。贵族和平民、男人和女人、父母和子女、自由人和奴隶，永远都是不平等的。而从13世纪起，英国的法律便确立人人平等的前提。社会中区分阶层的身份，诸如贵族、绅士、农民都不是法律身份，而是文化身份，这种身份是可以改变的。公爵和劳工受制于同样的法律，都没有与生俱来的特权。改变文化身份相对容易，平民晋升至绅士，只需要钱和相应的教育。为此英格兰人为攀登或保住社会阶层，就会拼命追求财富。
在麦氏看来，溯原现代性正如拼凑七巧板，原因非常复杂。任何元素都不是现代性的十足原因，英格兰能率先完成奇迹，是多种元素相互关联的结果。
在麦克法兰来中国的第一堂课上，他便说过，自己的观点可能会使中国读者感到意外和震惊。本书末收录清华大学清华大学历史系教授刘北成对麦氏之言的评议，称麦氏观点为“片面的深刻”，又引用《暴风雨》的段落：“不要怕，这岛上充满了各种声音。”让读者以包容的态度面对麦克法兰的观点。有意思的是，麦克法兰为将这次讲座传播得更广，把数次演讲拍摄下来传至Youtube。后来他才发现，中国不便访问该网，又委托人将录像发布在了中国的网站上。
（原刊于《壹读》3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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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更生
书评人，媒体人，业余也写专栏。

hufeng5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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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化国家首先要有法制。
无论是朝鲜还是天朝，现在仍然是人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