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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西藏塔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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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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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6-18 17:25:59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拐过小山梁,喳喳声大作,一大群鹦鹉,应该是大绯胸鹦鹉,两百多只,翡翠颗粒般划过纯蓝天际,倏然嵌入一片松林。那是华山松林,树皮青白光滑,林色葱绿,风姿曼美,一眼就可以把它从云、冷杉林坚忍斑驳的色调中辨认出来,更别说高山松了——高山松的树皮上,有一公里外都能看到的深刻皱纹。

护林员白玛,尖瘦如痨病鬼,来路上消灭了近一瓶川麯,舌尖打转,没来由阵阵傻笑。现在他站在一颗胸径足有四十公分的华山松下,把绿军帽一甩:那,塔罗。
易贡藏布(作者注:藏布,藏语“江”意)中上游,难得这一处舒缓的坝子,四围岭陡林密,塔罗村舒坦地睡在那里,如掩在翼中的卵。身后槭树林内魅惑的瑞香花气早散逸无踪,松脂与炊烟混合的气息渐渐凝聚起来。日薄西山,有点点燥热。
我们从下游来,从易贡错边的易贡乡来。几年之后,这个湖泊将会因为一次大塌方和随之而来冲坏了印度堤坝的洪水名传天下。乡上,十一月的易贡红辣椒串串闪眼。易贡有三宝,辣椒、钢刀、高山茶。八盖的特产是塔罗的大绯胸鹦鹉。鹦鹉要吃华山松的松子,塔罗的华山松最多。白玛说,村民捉来卖,一只足要大洋五百多(作者注:藏语元读“大洋”),够换五把易贡腰刀。
从易贡到塔罗,不过五十公里上坡路,却走了两天,累垮了我那据说在易贡乡得了赛马亚军的坐骑。从易贡乡刚出来,我策马猛奔,枣红马又稳又快。这会儿,它的主人,向导罗布,卸去了马鞍,在拿眼睛恨我。

林调队员们累得像狗一样伸着舌头,但不叫苦也不叫累。我们在易贡乡耽误太久了,安逸得难受。
半个月前,一辆东风车把我们三个分队扔到了靠近易贡乡的转运站。江华的队总是打硬仗,去易贡藏布最上游、海拔最高也最远的八盖乡。巴桑的队员们将绕着易贡湖游荡一圈。我们的队长是嘉平,工作区域在他们俩队之间。
临走前搞了一餐酒,江华队里的康巴人加勇,雄壮如熊猫,喜欢跟我碰杯,在我耳边不住唠叨,走哇,走哇,跟我们一起去八盖。
“八盖女人晚上门都不锁,八盖女人的裤子容易穿也容易脱,八盖的男人们都修公路去了。我在县里问清楚啦。那里是下乡干部的乐园,那里的孩子,哎呀,长得都不像本地的。”
加勇可不是嘴上说说的货色。大队人马刚到波密县招待所那天,我亲眼见他和巴顿在房间追着把服务员小波姆裤子都扒下来了。
上马告别时,江华和加勇还在浪声唱道:跑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哟;八盖漂亮的女子,夜里留着门哟……
去八盖便路经塔罗,向上还要爬四天。要不是巴桑队上不断减员,把工作分出来一些,我们早就追在加勇他们屁股后面跑来啦。

在易贡我们两个队住在一起。晚饭酒后,巴桑会流着口水说到江华加勇他们,“早到八盖了吧?这些狼到了八盖,阿佳波姆都要躲起来吧?”我的同学徐四和他一队,和巴桑出去时俩人爬上岩壁去,一个断了胳膊,一个脸上划得横七竖八。徐四大笑:“明年我们可以去八盖看有没有孩子长得像他们。”
巴桑赶紧“嘘”了一声。驻在他队上的益西所长,到易贡当晚就遭草爬子咬了,草爬子叮在锤子头头上,头留在肉里,肿得尿都难解,正在里间躺着呻吟。益西所长是个好人,我们都喜欢他,可帮不上什么忙。巴桑队上的老李,在一棵漆树下屙了泡屎,过敏到脸脱形,像擦亮了的巨型红柿饼,每次看他,都误以为他红光满面是因为对我们的话题兴致勃勃。
说起八盖胜过说起八一镇红灯闪烁的那条街,最后总是说得人尿意盎然。打着电筒看见乡厕所蹲位内门上有字,蹲下去看:“冰包肚子雪包头,穷哥落在藏里头;吃了多少牛羊肉,日了多少藏丫头。”读了两回,赞赏了。易贡乡里分下来的男大学生有四五个,白天端详一圈,看不出谁像穷哥。
现在我们就在江华和加勇曾经到达的塔罗,传说中的晚上不关门的八盖就在前方。晚饭时嘉平喝红了脸,扮着巴桑说话:“今晚上狗日江华他们不晓得咋个幸福哦!”
白玛热情地介绍,塔罗和八盖,其实差不多。男人们都出去修易贡到八盖的公路了。女人,嘿,嘉平队长,你想么?
嘉平问,有合适的吗?好不好看?
白玛贼嘻嘻笑,说,这个村的女村长,长得好。
嘉平要我陪他去,说,耍嘛,又不一定要爪子。队里杨工是林业部挂职的,假正经着呢;至于义盾,沾了巴桑队上的晦气,一路被骑的那匹矮马欺负,屁股上挨了一脚,腿被咬了一口,终于给扔到一大丛三颗针里,下身都扎烂了,正抓着电筒拔刺呢。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林业资源调查,我的心还像校园的晨风一样纯洁,怕什么?

女村长三十三四岁,穿着旧军装坐在地上剁猪食。工布人(作者注:西藏林芝工布地区的藏族)怎么就爱死了旧军装。
灶上大块松柴在烧,新鲜的松柴在火光下显得雪白,火星像红色的飞虫在屋子里转。女村长的脸庞,映在暗黄的光里,像极了年轻时的倪萍。一个能干的、健康甚至健壮的女人,就像山上的华山松一样。
我们像客人一样被接待,女村长一直乐呵呵地说话。说过我们在村上住宿、柴火和雇马的费用这些事情,嘉平就让白玛问女村长“肯不肯?”
这段话说了很长。当时我还听不大懂藏语。我专心喝喷香的青稞酒,装作对女人毫无兴趣。白玛最后转述女村长的话给我们听:“她本来想的,不过,大孩子快五岁了,要是看见了,不好。”
嘉平想了想,拿出五十块钱,叫白玛转交,说,给孩子买点好吃的,那个前面的话哈,你跟她说,是开玩笑的,我们来,哪能呢。
我拿起凤凰205相机拍照,女村长抱过两岁的小儿子开怀而笑。屋子里好生温暖,我可是有点想逃。
塔罗的工作有一个星期,义盾的屁股痊愈了。女村长有时会出现,还是笑呵呵地。
回易贡乡的路上,我们遇到了修公路的男人们。八盖乡的乡长穿着皮靴,像哥萨克的将军。嘉平向他谄媚地递烟打招呼,问他可见到了在八盖的江华林调小队,英俊精干的乡长蔑视地扫了我们一轮,语气硬得像卵石:“修路,这么多事,你们来做什么?谁有时间管你们?”
巴桑分队早已拔营离去。一天后,东风车把我们接到了县城。我准备忘记塔罗,可是有一天,嘉平苦着脸来了,原来八盖乡的乡长找到县上,说自治区的林调队烧掉了塔罗村两千块钱的柴火。

我说,操,我们一共才住了几天?你问清楚了没,是我们队吗?不是和江华他们搞混了吧?
嘉平说,问了,不会。是女村长找到乡长说的。又说,我们走的时候,她跟我要五百块钱的柴火费,我嫌多,给了两百。
我说那你准备咋办?
嘉平说,给她们吧,两千块,我们一个人要摊小五百,你莫跟他们俩说哈。
我说,你给吧,我咋能说呢,我们一起去的嘛。
回到拉萨,我冲洗了胶卷,昏暗的火光下,女村长的相貌是虚的。她的笑容现在看起来确实很好,显然可以称作美丽。我答应过要把照片寄给她,可虚了的照片,寄,还是不寄呢?想到将会背弃承诺,我满心惶恐,满心惭愧。


作者:宋金波
资深媒体人,专栏作家,偏爱时政与财经。前林调队员。前公务员。先后供职于潇湘晨报、长江商报、东方早报等媒体,编写评论,搞过财经。担任过宏观经济研究员。专栏《林调队笔记》,记录在西藏十年间的人事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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