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外星人”？ —— 消费荒诞的文化工业

抵押菠萝兔

这简直就是一场闹剧。山东滨州网民李某发帖称自己今年3月9日凌晨在黄河边碰到五个乘飞碟的“外星人”，电死一个后，被他收藏在自家仓库冰柜中，还在网上晒出了他拍的外星人尸体照片。不仅是外星人，而且还电死了，而且还留下了尸体，有图有真相，有过程有故事，一时在网上沸沸扬扬，成为当天最引人眼球的新闻。不过喧嚣热闹一天后，警方称，李某接受调查时承认外星人为仿造，所用材料为高级橡胶。

“杀死外星人”的荒诞闹剧和荒唐骗局很快被戳穿，成为笑料的不仅有那个疯狂的李某，更有一堆被李某牵着鼻子走、不辩真假跟着转帖的媒体官博和网民。外星人的传说即使在科学素养很高的地区也常引起风波，但“杀死外星人”的故事编得太离奇了。一个编得毫无技术含量的拙劣谣言，一个有无数漏洞和破绽的炒作，竟然把那么多大V和官微骗得团团转，成为当天网络上最大的热点。

这种荒诞的流行，把新媒体时代浮躁的传播生态暴露得淋漓尽致。还有人为转发辩护，称“之前任何转发都是在求证是否真假，如今确认为假，是转发之功”，真是无耻到了极点。

看那些大V和微博转发这条消息时，都带着惊讶和猎奇的神态：哇，好神奇啊，好刺激啊，好有意思啊——却没有一个媒体愿意利用自身的采访和调查资源去核实一下，或用自己的理性和经验去分析一下真假。

这种拙劣的网帖根本经不起核实和分析，可就是没人去做这样的工作。大家都沉浸于对“杀死外星人”这个刺激故事的消费中，转发着，惊讶着，娱乐着，嘲笑着，再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地二次、三次、四次加工着，演绎着一场网络狂欢。

我问一个转了这条荒诞消息的官微负责人，为什么要转这个微博。他说：好玩啊，根本没当真，就是觉得好玩，然后就转发了，大家也都是乐一乐——这反映了相当多转发此条消息者的心态：很多都知道是假的，但假得很好玩，然后就跟在后面炒，于是荒诞就被炒成了一个热点。

毫无疑问，从这个网络事件后面可以看到一个消费荒诞的文化工业，制造这场闹剧的李某深谙网络的这种传播特性，抓住了新媒体传播语境下的网众猎奇心态和审丑弱点。撒了一个“弥天大谎”不要紧，这个变态的传播链条中，越离奇越有人信，越荒诞越容易火。编得半真半假，还有“技术控”去打假，而编得毫无技术含量破绽百出，反而能广为流传。

网众上网不过是找个乐子，“杀死外星人”这样的奇闻怪事，多能满足网众们的娱乐需求和猎奇快感啊，官微转这样的帖子点击率高，人们对真假毫无兴趣，点击一下满足一下感官上惊讶惊叹的快感就够了。沉浸于此种感官刺激中的网众，甚至对“质疑真假者”充满愤慨：为什么要那么较真地质疑呢？多没劲。

这是一个拿无耻当卖点、拿丑陋当噱头、拿荒诞当票房神器的文化工业链条，媒体获得眼球，网众获得娱乐，商人赢得利益，炒作者获得名利。这个过程中，媒体没人去采访专家，没有借机科普，也没有求索真相，而是用转发为这种炒作推波助澜。在对荒诞的消费中，受害的是公共空间和媒体公信，虽然媒体是以“谁相信这是真的，大家不过是娱乐”的心态来转发的，但很多荒诞的消息都在这样的传播链条中被人当真，网络生态也在这种“不问真假只求娱乐”的传播中被垃圾化。

在对层出不穷的无稽之谈的消费中，消费者也成了荒诞的生产者，这是一个恶性循环。可怕的是这个过程中，无人愿意核实，无人愿意辟谣，大家都当娱乐，可当一部分人以“其实大家都知道是假的”的心态在传播时，还是一部分人会当真的，于是谬种流传，那些聪明人也在这种集体装傻中变傻。把荒诞当成消费品，公众整体的智商和社会的公共理性就是在这种无底线无原则的娱乐化中被拉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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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曹林，1978年出生，江苏扬州人，《中国青年报》青年话题版编辑、评论员。2003年开始时事评论写作，2004年硕士毕业后加盟中国青年报青年话题版，在国内数家媒体开有时评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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