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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恶被释放出来 —— 《受苦人的讲述》阅读手记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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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9-11 13:00:11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前两天,看了德国画家,新客观现实主义大师,奥托?迪克斯的画展——《战争》。这是他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创作的一组版画。反映战争中人的状态,也表现战后的人的绝望。
他从美院中断学业参军,经历了残酷的战壕战,目击无数身体被摧毁,人性被撕裂。
这个展览非常令人震撼。
除了他高超的技术,更重要的是他捕捉的那些细节。他的作品全是用细节在说话。
比如,有一幅画,反映一场战斗中,运输早餐的士兵爬过战壕连接处,尽量俯低身体,怕暴露在敌人的战火下。此时刚刚日出,太阳灿烂又无情,照亮一切。
有一幅画,描述被信号弹照亮弹坑的一瞬间。强光勾勒出大地上密密麻麻的弹坑。
更有画作,直接刻画死亡,刚刚战死的人,黄昏下寂静的死亡群像,哨卡中死去的人已经成了白骨……
他描画战后的世界,也是一个个细节构成。失去四肢的退伍兵在街上卖火柴,街道上的人避之不及;又胖又老的妓女给瘦弱的士兵以安慰……
这种细节中的历史最有力量。我正在阅读的郭于华的著作《受苦人的讲述——骥村历史与一种文明的逻辑》,也给我相同的感受。郭于华教授十五年的田野调查,让这部社会学著作呈现了大量的细节。这些细节背后的历史,让人震惊,也让人深思。
比如,土改中骥村的一些事件,看似一桩桩小事,但细细分析起来,就能发现让人震惊的现实。
比如,村民们现在追述的“掏元宝”事件。土改时,所谓“掏元宝”就是打地主,打到他们交出财宝。以往这个和谐共生的小社会,在土改中,秩序很快被摧毁。
骥村老祠堂前有两棵大柏树,被斗争的地主就吊在其中一棵上。有一个地主身体很好,壮实高大,上身裸着吊起来。土改队又吊起一个大石条,把他压住。然后像锯木头似的,开始拉石条。一会就皮肤就没有了。血和肉往下滴成一滩滩的。
被吊打的也包括女人。有一位六七十岁的老太婆,也被吊打。绑在柏树上,压上大石头。孙子站到前面,看见奶奶被人打,大哭。再问老太婆要元宝,你家是地主,地主都有元宝,你交了就没事了。老太婆说,她家孩子多,早就花完了。人就晕了过去,后来抬回去,没多久就死了。
对于这种血腥抢夺,村民们也心有不安。老祠堂门前的这两棵大柏树后来枯死了一棵。乡民传说,吊过人的那棵,得了人血,因此长高长粗。旁边那一棵受了怕,就被吓死了。
但暴力并未止住,贪婪才刚刚开始。就像一个个连环套,把人性中的恶全部释放了出来。
翻身大会前夜,骥村的农民就涌到了地主家。他们是来抢东西的。有人在外面放哨,有人负责动手搬运。有的地主不肯让他们抢。他们便说:“公家要把你们扫地出门,别的地方的人都要来,今天你不让我们搬,明天外面的人也要搬光。我们搬了,还能帮你们求饶,留下一命。”
清算委员会发现了这个问题。便一家家的到农民家清查。他们认为是从地主家抢来的东西,便强行收走。村民叫苦不迭,认为有些本属于自己的东西都被搜走。双方最终发生暴力冲突,针对农民的清算暂时告停。
但清算委员会的委员也挑选好东西给自己。主任从清算回来的东西中,挑了鹿茸、红花、大衣、皮领、洋烟等等,副主任就拿西药、藏书等等。
这种事情多了之后,比清算委员会高一级的警干队开始抓委员会的贪污。委员会的人也开始疏散财物。到处掩藏,有的埋到野地里。
被抓住的成了新的清算对象。村民们的怒火爆发了,比先前对地主的仇恨要猛烈得多。斗争的方式还是吊打。
几次清算之后,就得分配清算所得“果实”。骥村人很不满,有好些好东西不见了,贪污的东西退得少,好的全让外人拿走了。所剩的果实放在一个大院子里,分成一摊一摊的。贴上条子,村民抓阄,抓到什么是什么。有的人分到一个盆子,或者分到一个碗,一个香炉。村民们纷纷说:白斗地主了,什么也没分到!
这样的故事,就像渔夫和金鱼的故事的升级版。贪欲没有止境,人人相害,人间地狱顷刻建成。
在接下来的大饥荒中,因是地主身份,马家人不属于救济对象,马钟泰的长子饿死,成为当年唯一死于饥荒的孩子,地主家成员分向各地乞讨,包括年老体弱的小脚老太太,也柱着拐杖,流亡他乡。没有一人留在骥村。
以往每逢饥荒,开仓放粮、开设粥场、救济乡民的马家,当地人口中的“恩德财主”,在新的这一场饥荒中,难以存活,逃离了骥村。平静和谐的乡村社会,粉碎了公正、文化、传统,建立起了新的秩序。而新的秩序是胜者为王,武力掠夺。乡民的精神、道德也被严重毒害。
制度一旦以暴力开始,以强权抢夺压榨个人,暴力只会愈演愈烈。暴力成为惟一的手段。人性之恶不再受制约,有如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在《受苦人的讲述》中,骥村的故事并未停止,在土改之后,还有接连的运动,在相同的逻辑下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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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9-11 13:01:23 | 只看该作者
作者:西门媚
小说家,独立作家。代表作品长篇小说《实习记者》、随笔集《说我爱你》、《结庐记》等。先后在《南方都市报》、《南都周刊》、《21世纪经济报道》、《东方早报》等多家媒体开设专栏。小说多发于《信睿》、《山花》、《芙蓉》、《长江文艺》等期刊。
自 从 造 天 地 以 来 , 神 的 永 能 和 神 性 是 明 明 可 知 的 , 虽 是 眼 不 能 见 , 但 藉 着 所 造 之 物 就 可 以 晓 得 , 叫 人 无 可 推 诿 。罗马书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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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9-11 13:05:37 | 只看该作者
这两年,我顺着一个问题进行了系列阅读。我关心中国在这一百年,是如何从农业社会、家族社会演变成眼前这个世界的。我先后读了《两户人家》《金翼》《玫瑰坝》《秧歌》等等。这些作品,文学味较浓,大多是纯虚构小说或社会学自传体小说。现在我开始阅读的这本书,正好可以更加理性地验证许多素材和观点。这本书是郭于华的《受苦人的讲述——骥村历史与一种文明的逻辑》。
清华大学社会学系的郭于华教授对陕北“骥村”进行了十五年的田野调查,并且研究大量史料,从底层平民的视角,重新清理一个乡村从清末、民国,到土改、农业集体化、四清、文革、包产到户等运动中的真实历史。
对于像我这样的普通读者来说,这本专业的社会学著作同时有一个极大的优点,就是细节非常丰富详实,易于阅读,明白晓畅。
作品中调查的村庄“骥村”,是西北一个典型的贫困山村,自然条件恶劣,土地贫瘠,水土流失严重,“十年九旱”。至今,所在县仍是国家级重点扶贫县。当地以农业耕作为主要生存方式,庄稼人自称“受苦人”。作品也因此命名。
作家从“受苦人”的角度来梳理这几十近百年的“苦”,不仅是天灾之苦,生活之苦,更重要的是“苦”的演变,“苦”这个概念如何被利用,农民如何饱受各种政治之“苦”。作品的第一部分讲述土改之前的乡村状况,就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这个时刻的乡村,是中国传统农业社会最后的模样。是我们现在能追溯到的,能有一手材料的传统乡村,就是这个时刻。
这本书对“骥村”当时的乡村文明做了大量的田野调查,这些调查支撑起的细节,还原了一个真实的朴素原始,平静祥和的乡村社会。
在当时的“骥村”, 占文明主导作用的是乡村士绅阶级——马氏宗族。271户人家里共有55户地主,土改前分化为72户。相邻村庄的许多人家成为马氏家族的佃户。围绕马氏家族,形成了细致的社会分工,比如仅匠人就分为木工、石工、泥工、铁工、柳工、画工等等,在这些工匠中,还产生了不少技艺高超的人才,在当地颇有影响。
这个村庄贫富分化程度较高,但各阶层的关系,并非如后来宣传的那样。虽然不是温情脉脉的田园牧歌,但也绝不是泾渭分明、紧张冲突的阶级对垒,而是一个有分工合作的关系复杂的社区。
?

(图注:《受苦人的讲述——骥村历史与一种文明的逻辑》,郭于华著,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2013年7月出版。)
作为士绅阶层,乡村文明程度最高的群体,他们的努力建设维系着一种乡村文明。
马氏宗族做了几件在当地影响深远的大事:“筑寨”“赈饥”“修祠堂”“建学校”。
筑寨修了城门、炮楼等等,并配有火炮、来福枪等等,保障了本村和附近的乡民安全,避过清同治年间的“回乱”。因当地经历过两次重大天灾,马氏宗族都承担道义之责,赈济饥民,开仓散钱散粮,并且开设粥场。其中一次开设粥场达两年之久,帮助当地乡民度过荒年。村民感念善举恩德,立下“筑寨”“救灾”两块石碑,并在1949年之后的历次劫难中,村民都精心保护,这两块石碑,现在成了当地的主要纪念标志。
我最感兴趣的是马氏宗族办学的情况。
在林耀华的小说体社会学研究著作《金翼》中,就曾详细描述福建乡村士绅如何集资办学。社会学家、农业学家董时进的自传体小说《两户人家》也细写了当地的士绅如何送子弟读书求学。
我父亲的祖父早年在广东乡村办学,至今学堂建筑仍在,成为当地受保护建筑。我母亲的祖父也曾在四川的一个小县城创办小学,我母亲至今记忆犹深的是,1949年时,还是小学生的她,亲眼目睹小学校长被枪毙在河滩上。
在“骥村”,办学也是马氏宗族非常看重的事。他们信奉“耕读传家”,提倡供书求学,要求子弟读书致仕、建功立业。他们遵循“耕为本务,读为荣身”。清朝迁居至此便设立私塾,至民国则创办私立小学。小学校接受所有适龄子女读书,马氏子弟的学费不足部分由宗族祠堂补足。最有意思的是外姓、外村的子弟入学读书的学费更加低廉,到后来甚至不收学费了。
不仅免费让贫家的孩子读书,他们还开设邮政代办所,学校订阅报刊杂志,让乡村了解外面的世界。这种做法,在现代的农村都少见。
这些努力,可以看作是中国传统文明,农业文明的最后努力。在这种良好的教化、马氏家族的表率之下,当地民风淳朴。乡民们把他们称为“恩德财主”。至今当地老人仍会提到:“骥村”的财主是“恩德财主”。无数关于善行的小故事仍在流传。
上世纪四十年代,马家人意识到了时代变化,他们也有较长远的眼光,他们送子弟去外面求学,到城里接受中高等教育,天资良好的子弟可以到海外接受教育。
但是,巨变即将到来,传统农业文明无可避免地要面对另一种文明的冲击,并且就此溃败消失。
《受苦人的讲述》更多着墨于这之后的改变,往后的手记我会继续分析,这个村庄如何迎来新的时代。
自 从 造 天 地 以 来 , 神 的 永 能 和 神 性 是 明 明 可 知 的 , 虽 是 眼 不 能 见 , 但 藉 着 所 造 之 物 就 可 以 晓 得 , 叫 人 无 可 推 诿 。罗马书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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